杰克逊式“特朗普现象”兴起的原因
“特朗普现象”的国内基础
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特朗普的胜出是“杰克逊主义”在美国社会中的又一次回潮,是美国式民粹主义的突出表现。民粹主义形成的原因有很多,但通常说来离不开以下几个重要因素:第一是社会转型期原有社会利益结构被打破,利益的重新调整与分配促使底层与精英阶层的分化不断扩大;第二是现代化和全球化进程中,引发的经济危机、就业危机等社会危机,削弱了对精英阶层的认同,进而削弱了体制的合法性;第三是网络时代催生了新媒体的发展,其私密性、低成本、极速化等特点,使得政治参与不断扩大,造成了社会政治的“过载”和“极化”。特朗普的上台,基本契合这三点原因。
首先,始自2008年的全球经济危机和近几十年来美国白人群体社会经济条件的恶化和新自由全球主义的消极影响(比如正在增加的经济极化,中产阶级和工人阶级收入的停滞,白种美国农民对生活期望的下降),破坏了对自由放任资本主义建设的信任和信心。根据皮尤数据调查,截止2016年6月25日,美国人对国家经济满意度仅有27%,不满意度高达72%。而根据美联储2017年5月19日最新发布的《家庭财政舒适情况报告》中,只有45%的美国人能够通过信用卡承担400美元的额外支出,有27%的美国人无法承担,其余的则需要通过变卖财产或者借贷的形式才可以实现。这种对国家经济的不满意,背后折射的正是大量中产阶级和底层民众对经济和政府的失望。
其次,由全球化带来的大量增长的移民问题不仅威胁到了白人工人对经济的安全感,而且对他们的民族身份增加了不稳定性。早在2004年,塞缪 尔•亨廷顿在《我们是谁?美国国家特性面临的挑战》一书中就说过:盎格鲁-新教文化三个世纪以来一直居于美国文化的中心地位,但从20世纪后期起,这一文化的重要地位和实质内容开始受到拉丁美洲和亚洲新移民浪潮的影响,美国社会出现拉美裔化倾向,影响了美国的身份认同和白人的政治地位。米德在《杰克逊主义的反叛》一文中,很好地用“身份政治的反击”解释了这一现象。他认为,身份政治文化一直以来在美国政治中都发挥着重要作用,杰克逊派美国人感觉自己受到包围,其价值观受到攻击,未来也遭受威胁,而特朗普似乎成为了唯一愿意为他们的生存而斗争的候选人。随着近几十年来精英们对非裔、拉美裔、美洲印第安人和美国穆斯林等群体文化认知的选择性拥抱,杰克逊派美国人发现声称自己是一个纯正的欧洲美国人或白人身份成为了一种禁忌。许多美国白人发现,自己处在这样一个社会:身份的重要性经常被谈及,种族的纯正性会被重视,可以根据身份而提供经济利益和社会优势,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这些,唯独他们不可以。普通白人选民对所谓的“政治正确”越来越抵制,最终引发了他们对主流精英的反对。
最后,社交传媒的广泛发展又为大众的政治参与提供了广阔的平台,进一步促发了民众表达对精英和建制派的不满。全球化带来的工资停滞、失业率增加、贫富不均等问题,使得民众不断累积怨气。但传统媒体无法排解普通民众的这种怨愤,反而大都坚持精英阶层的“政治正确”。新媒体的出现和广泛使用使得民众的发言自由度大大提升,不断可以宣泄情绪还可以借助互动得到强化,从而形成规模效应不仅大大扩大了政治参与,还不断解构精英主导的话语权威。
“特朗普现象”的国际背景
2016年民粹主义的发展是一个世界级的现象,除了英国成功脱欧、美国特朗普的当选,在欧洲内部,一股更大的民粹主义潮流在多个国家都呈现出发展壮大之势:有种族主义背景的“法国国民阵线”一跃成为第三大党,其党首玛琳娜•勒庞一度成为总统竞选的热门人选。虽然勒庞最终败选给埃马纽埃尔•马克龙,但她所领导的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创造了历次竞选中最好的成绩,并且有可能成为马克龙政府最大的反对党;意大利的“五星运动”在地方选举成为赢家,成为意大利的重要政党;此外,希腊左翼联盟、丹麦“人民党”、波兰的“法律与公正党”、匈牙利的“约比克党”、芬兰“真芬兰人党”、瑞典民主党、比利时的“弗莱芒集团”等都在本国的各层次政治选举中崭露头角,不仅站上政治舞台,还获得越来越多的选票支持。
民粹主义在欧洲大行其道,有着历史和现实的多重因素。但总的来说,全球金融危机和欧洲债务危机的发酵是主要因素。欧洲经济的持续低迷, 失业率居高不下,激起了一些民众的排外情绪,使得长期处在边缘的极右翼政党开始悄然崛起。此外,移民问题也是导致这轮民粹主义浪潮在欧洲壮大的重要因素。欧洲长期以来出生率低迷,到2050年欧洲人口数量很有可能减少至7.02亿。人口的减少导致劳动力的短缺,而欧洲的中东和北非穆斯林则成了人口的流入地区。穆斯林在欧洲大多生活在下层,收入低、受教育程度低,加之人口不断上升,引发高犯罪率,引起了欧洲人的厌恶和恐惧,刺激了极右翼势力的发展。2011年利比亚战争以来,大量难民涌入欧洲,加剧了 对欧洲国家经济、社会、安全的挑战,欧盟在应对难民危机上的失败,更加恶化了业已累积的矛盾。
从美国到大西洋彼岸的欧洲掀起的民粹主义的风潮,是对西方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多元文化主义的反弹,白人群体是助推这次浪潮的主力军,身份认同则是重要动因。无论是杰克逊派美国人还是原生的欧洲人,移民或难民危机带来的社会问题,成为他们在经济危机中宣泄对自身境遇不满的重要出口。欧洲民粹思潮的广泛崛起,是“杰克逊主义”在美国兴起的重要背景,同时“杰克逊主义”在美国的重新回归,又为欧洲的民粹运动发展间接起了助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