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无中生有
实事求是来看,美国的焦虑并非无中生有,而这就不得不提到中国自身的国际大战略以及中美两国之间的核心矛盾。
在第二章作者阿里斯看来,中国的大战略概而言之就是增强本国综合国力,洗刷近代以来的“百年国耻”。在自1970年代末以来的改革开放进程中,中国一直以此作为既定国策,遵循邓小平有关“和平与发展”时代主题的总体判断,抓住战略机遇期,埋头苦干发展经济,聚焦于推动经济体制的自由化和创建一个相对开放的市场,吸引全球投资,稳步积累物质资源,保持经济较高增长,形成“人类历史上最具活力的财富创造”(第35页),确保国内秩序的稳定和安全,也避免了对国家政权的严峻外部挑战。应该说,这一战略的实施基本获得了成功,也使中国在不算太长的时间内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对经济发展的渴求并不等于放弃一切,眼中只剩下数字。中国政府一贯在涉及领土主权和政治核心利益的问题上决不妥协,对周边尽量克制,而对相对较远的强国则施以必要反制,并大力发展军事武器,提高军事现代化程度,时刻准备部署打击力量捍卫战略利益,有意识地执行非意识形态化的外交政策,以加强与所有国家之间的关系。增强综合国力作为一个总体战略,目标既定,而手段却多元且需相当长的时间,这包括内部有计划的自由主义经济,并辅以外部的和平与友好关系,最终保证政权免受来自内外部的多重挑战,而军事力量也从属于这一大战略,并且尽量避免使用军事力量。一方面,中国目前还不具备实力“硬干”,该隐忍时还得隐忍,等到力量足够强大时再来一次性清算;另一方面,这也是为了避免周边国家的疑虑和恐惧(也就是要让他们逐步适应中国已经强大这一基本事实)。
但现实表明,虽然中国一再苦口婆心地保证,但美国和一些周边国家仍然极为担心,这就和前文所述中国是一个“集权国家”有关。“为了避免这种战略脱轨现象的出现,中国的大战略近年来出现了些许温和的转向”(第43页),其目标在于“确保中国经济持续增长的环境的同时预防出现一个针对这种实力增强的同盟”(第43页),方式则是更进一步强化中国与周边国家作为“一体”的联系。
面对中国的挑战,美国又该如何应对?
虽自信满满认为中国现阶段仍然无法成为美国真正的对手,但美国学者也不得不承认,“当临界的变化点到来时,中国大战略的进一步变化将是不可避免的”(第46页)。尤其是当中国经济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能够继续保持正增长时,国际体系权力格局的变化就不再只是蓝图规划,而有可能变为现实。
伴之而来的将是中美之间陷入长期竞争,有三大挑战摆在美国面前:亚洲不断增强的经济相互依赖使得中国只要不成为一个“明显且现实的威胁”,只要其他非军事化的机制仍能提供和平遏制中国的希望,其在地区内的大多数竞争者就难以底气十足地挑战北京;中国成功地增强综合国力使得相关的权力平衡发生了改变,正逐渐削弱美国在亚洲传统的安全体系;当中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超级大国后,它也会表现得像一个超级大国。因此,无论何时,它都将利用超级大国历史上曾经使用的所有手段来挫败那些试图制衡它的联盟。
对此,阿里斯认为确实有必要创新思维,不能仅仅局限于冷战时期美苏对抗的旧有经验,毕竟中国和苏联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家,无法等同视之。这种新思维具体到实践层面便是美国在处理中美关系时应娴熟驾驭接触、遏制、平衡这三项竞争工具而不能只是盯住其中的一个,从而达到三者之间的“交互平衡”并能迅速做出调整。以接触政策为主,通过与北京建立政经热络联系,希望中国能够学习和接受当前国际体系的基本原则,但同时也有遏制政策作为对接触的平衡,以免过于刺激北京,也使美国自身能始终保持一个较为中立的姿态,而不被过早拖入与中国的直接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