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于经济政策运转的白宫机构设置调整方案也已明朗。在现有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NSC)、国家经济委员会(NEC)、国内政策会议(DPC)之外新设国家贸易委员会(NTC),以及国际谈判特别代表新职位,与原有的商务部下贸易代表办公室共同制定、实施美国的贸易政策,以强化总统对制造业振兴和减少外贸逆差的直接领导。在这样一个架构之下,原集中在贸易代表手中的权力将被稀释。

谈到特朗普经济政策的酝酿,不能忽略其能源政策构想所展现的思路,因为这与未来美国经济的整体运行有着密切关联。特朗普在竞选期间就不断宣称要取消奥巴马政府针对美国能源生产特别是页岩气和清洁煤在开采、使用方面的限制,废除对水力压裂技术和甲烷排放的限制性规定,开放外大陆架油气开发,并取消《巴黎协定》,停止向联合国气候变化部门捐款,以“拯救煤炭工业及其他被极端主张所威胁的工业”。

特朗普及其团队的能源观是亲化石能源产业的,把“可承受性”(Affordability)放在国家能源安全的核心位置,突出强调油价对能源供应稳定和经济良性运行的重要意义,是一种经济利益至上的能源观。这种观念并不反对研发新能源和清洁能源,但更顾及共和党背后庞大的化石能源利益集团。在这样的能源观念引导下,美国应对气候变化的道德标杆将会下降,重心从寄希望于技术突破转向强调多元化能源供给,对天然气产业将是有利的。

特朗普政府决意重启连接美国和加拿大的基石输油管线项目(Keystone XL),“百分之百批准它”。Keystone XL项目二期工程完工后,可望向美国中西部炼油设施日输送59万桶原油,三期完工后每天向得州的炼油厂提供70万桶原油,将极大促进加油输美,进一步减少美国对中东原油的依赖。

特朗普能源政策的“松绑”式调整与金融“去监管化”相配套,将激发美国传统石化行业的新一轮高速增长,其背后的真正逻辑是,重新确认化石燃料在美国能源结构中的主体地位,一方面为美国国内制造业的重新振兴提供低廉的能源价格保障,另一方面把美国生产的化石能源以不那么低的价格卖到海外,同时趁油价处于低位时积累更多石油储备。可以预料特朗普时期,美国可能会通过多双边手段积极寻求与其世界主要油气生产国地位相匹配的定价权,推动油价从低位缓慢上涨。但比能源政策调整更为重要的刺激美国经济增长和重振美国制造业的方略要求能源价格不能太高,且目前国际能源市场仍总体上供过于求,加上世界经济低迷,油价不大可能出现大幅上扬。

对于特朗普的意外当选,美国股市和美元指数一度陷入恐慌式跌落,但数个小时后便发生V型反转进入暴涨轨道,债券市场则因收益率猛增而遭遇大量抛售。这表明,美国市场对特朗普的减税、基建和放松监管政策抱有期待,对相关政策将推高经济增长连带通胀上扬也有预期,市场避险情绪下降。

2016年12月15日,美联储宣布将联邦基金利率从0.25%-0.5%调升至0.5%-0.75%,这是美国一年来首次加息、十年来第二次加息。美联储预计2017年加息三次,比9月会议预计的两次多一次。促使美联储最终做出加息决定的主张是美国经济的持续扩张,劳动力市场改善消除了最后一道障碍,但也是向特朗普即将实施的引导美国经济进入加息周期政策的靠拢,这种政策推高了美联储对通胀的预期。

可以看出,特朗普入主白宫后,将实施宽松的财政政策,通过“亲增长的”税改(降低公司税率)、大兴基础设施建设、加息、放松金融监管和吸引制造业回流来刺激经济增长和创造就业,这或许能在特朗普就职后的一年内产生积极的实际效果,并且导致新兴市场国家货币加速贬值和资本进一步外流。但另一方面,为抑制泡沫,特朗普又将终结已持续八年的货币宽松周期,这将增加美国和世界经济运行的复杂性。

更加宽松的财政政策与更加紧缩的货币政策是自相矛盾、难以持续的含混组合,有关措施的综合使用势必加剧财政赤字和通胀风险(美国国债水平至2016年12月已达19万亿美元,债务与GDP之比为107.6%。有预测指,美国国债将在特朗普第一个四年任期之初就突破20万亿美元,到2020年底将达30万亿美元。前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曾撰文指出,到2020财年,联邦政府要为偿还国债利息筹集8140亿美元,相当于当年政府预算的1/10),提高借贷成本,并导致美元币值冲高回落,而这些现象最终将导致失衡,威胁特朗普政府将美国经济增长推高到4%左右的目标。在此情况下,特朗普的经济政策有可能在第一任期后半段开始向中性回调。

从更广义范畴看,特朗普即将制定的经济政策其实是在变相吃奥巴马刺激经济复苏业绩的“老本”。特朗普从奥巴马政府手中继承的“经济遗产”其实比较虚弱。美国经济自金融危机以来已连续九年增长,但增幅始终缓慢,2008至2015年GDP平均增长率2.1%,低于2000-2007年间2.65%和1981-1999年间的2.26%,同时接近充分就业,按照经济周期律在今后两三年内重陷衰退的压力正在增大。面对这样的情况,按传统凯恩斯主义主张的那样实施财政、货币政策“双扩张”都难立竿见影,特朗普恐怕更没有多大空间创造重振美国经济的“奇迹”。

贸易政策是经济政策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对特朗普政府就更是如此。随着特朗普时代的揭幕,贸易领域的变化将会最早、最直接地被世界感知。如果特朗普不能在上任后的百日内尽快取得可见的成果,减少美国的对外贸易逆差,他向选民做出的吸引更多制造业回流、创造更多就业机会、将美国经济增长推高到3%以上的承诺将大打折扣,其政治基础将在执政的最初阶段就发生松动。

     1   2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