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果拉的情
荣誉的印记。
20世纪90年代,随着西藏交通条件改善,去边防的路好走很多,我几乎每隔一年就上一次查果拉,这使我有机会走进查果拉人的情感世界。
在哨所,官兵最爱唱的一首歌叫《鲜花献给查果拉》:“金色的草原开满鲜花/云彩上面有个查果拉/查果拉山高风雪大/自古山上无人家/军人为祖国守边卡/云彩上面把根扎……山歌献给解放军/鲜花献给查果拉。”
这首歌出自女诗人杨星火之手。
诗人是位“老西藏”,曾多次登上查果拉。为了表达对查果拉官兵的崇敬之情,她饱含深情地写下了这首歌。
然而,查果拉实在太遥远,也实在太高了,要真正把鲜花献到查果拉去,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1991年,一位美丽的军嫂做到了!她是时任指导员曹型明的妻子傅萍。
这年夏天,傅萍带着满满一篮鲜花,不远千里来到查果拉哨所探亲。花篮中,有玫瑰、水仙、百合、满天星等,五颜六色,特别好看。
消息传开,哨所沸腾了。官兵们争相拥入指导员宿舍。看着美丽的花朵,闻着阵阵花香,官兵们陶醉了。那几天,官兵们一下哨就来到指导员宿舍,美美地赏一次花。
我到哨所采访时,正好碰到探亲的傅萍。她告诉我,这篮花是她在成都买的。从成都到查果拉,她一路乘飞机、坐汽车、搭马车,颠簸了好几天,这篮鲜花始终紧紧抱在怀里。
苍天不负有心人。一路上,她想尽了“保鲜”的办法,最终把花儿带上了查果拉。
作为查果拉的军嫂,傅萍永远难忘第一次探亲时看到的一幕。那天,她登上冰封雪裹的哨所,看到战士因严重缺氧嘴唇裂出道道血口,吃饭时鲜血流到了碗里。
见此情景,她心疼地掏出手绢替战士擦拭。可战士一仰脖子,将米饭连着血水一块吞下肚去。
有位战士在哨所当兵3年,因看不到绿植而患上了“绿色饥渴症”,退伍路过日喀则时,竟抱着一棵树哭成了泪人儿。
查果拉虽然寸草不生,但绝不能成为爱的荒漠。这以后,傅萍每年探亲都要带上一束鲜花上查果拉。她说,在没有春天的查果拉,她一定要让丈夫和官兵们看到春天。
相比傅萍,另一位军嫂陈爱君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她第一次探亲,竟然没有与丈夫见上面。
陈爱君的丈夫叫吴鹏,是查果拉的哨长。任哨长4年,他坚守哨位4年。陈爱君心疼丈夫,很想去看看丈夫工作的地方,哪怕带去几句温暖的话语。
1995年夏天,陈爱君向单位请了10天假,把孩子托付给父母,然后踏上了探亲旅程。在拉萨下了飞机,她打听到有一辆去查果拉方向的军车,于是爬上了车厢。
汽车在土路上颠簸了十几个小时,于第二天下午驶进了一座军营。司机对她说,这里是岗巴营,距离她丈夫所在的哨所只有18公里。一脸疲惫的她顿时兴奋无比,迫不及待地请求营领导派人送她到哨所去。
然而,来到雪山的脚下时,她一下呆住了。
此时,天空飘着大雪,通往哨所路上的积雪足有一米多厚,根本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沟。她不甘心,可走出不到10米远,积雪就淹没了大半截身子。哨所近在咫尺却无缘与丈夫相会,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下瘫坐在雪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站在一旁的营长心急如焚。情急之下,他让通信员打开随身带的“单边带”,向哨所喊话。一会儿,“单边带”接通了。营长对着话机大声吼道:“吴鹏,你老婆来了,就在哨所下面,请你马上与她通话。”
接过话机,她突然语塞,本来想好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唯泪流不止。沉默了好半天,她才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吴鹏,你听见了吗,我看到你们哨所了。”
那边,吴鹏对着“单边带”声嘶力竭地在喊:“喂,喂……”
由于风声太大,话机里传出的声音时断时续。任凭他怎样喊叫,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
天渐渐黑了,雪越下越大,同行的官兵含着热泪说:“嫂子,下山吧。”她起身再次回望哨所,隐隐约约看见几个人站在房顶上,手里挥动着军帽。
她知道,当中有一个便是吴鹏,他正在以特殊的方式在为她送行。于是,她解下系在头上的红头巾,朝着哨所的方向拼命地挥舞。红头巾迎风飞舞,恰似天边一抹火红的晚霞,久久映照在查果拉雪峰上。
就这样,她带着未能与丈夫团聚的遗憾,一步一回头地踏上了回乡路。归途比来路更觉漫长,泪水打湿了那条红头巾。
采访中我深深感到,查果拉的官兵身在冰峰,却都有一腔火热的爱:爱祖国、爱边关、爱哨所,同时也爱家人。
对家人虽然时有亏欠,但他们无愧为边关的忠诚卫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