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上台以来的一系列对朝政策调整使朝核问题的发展进入了新的时期,这主要表现为对朝采取“极限施压与接触”政策并首次与朝鲜开展首脑会晤等。但美朝在朝核问题上仍然存在一系列矛盾以及困境,如对朝鲜核武器的安全意义理解有着严重分歧、双方长期信任基础缺乏以及美国维持其东北亚同盟体系的需要等。这一系列问题的产生主要是由于两国内部的利益考虑、两国之间的交往历史、与第三方国家的利益博弈等。因此美国能否在一定程度上放弃对朝鲜弃核的原则性要求将是解决朝核问题的关键,同时双方通过一系列相互交往以构建信任基础、中国等周边国家的积极互动也将促进朝核问题的缓和。

在2018年4月27日,韩国总统文在寅与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在板门店举行会晤,并签署《板门店宣言》,明确了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共同目标——要在年内将停战协定转换为和平协定、构建永久巩固的和平机制,积极推动韩朝美三方会谈或韩朝美中四方会谈等。尽管经历了“取消风波”, 美朝在和平解决问题的强劲动力下仍然在6月12日按原计划开展了美朝首脑会晤,美国承诺向朝鲜提供安全保障,朝鲜承诺“完全无核化”。在2019年2月举行的河内峰会上,美朝没有达成人们所期待的实质性协议,甚至双方在很短的会谈之后便在没有签署任何共同宣言的情况下结束了会晤。美国总统特朗普随后表示,朝鲜在没有实现美国去核要求的情况下,要求美国进行全面解除制裁,而朝鲜方面表示美国的去核要求超出了朝鲜的可接受范围。但特朗普总统同时表示该会晤“成果丰富”,并多次强调其与朝鲜领导人金正恩良好的个人关系,并罕见地单方面取消了美国财政部制定的对朝新一轮制裁措施,这为美朝进一步的谈判留下了基础。

特朗普政府朝核政策的成因

特朗普上台以来的一系列对朝政策调整使朝核问题的发展进入了新的时期,这主要表现为对朝采取“极限施压与接触”政策并首次与朝鲜开展首脑会晤等。从美国的角度来看,导致特朗普将解决朝核问题作为其外交政策的重要任务以及实行其“极限施压与接触”政策,主要基于以下几个方面的考虑。

第一,朝核问题是美国国家安全的重要关切之一。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外交战略的长期目标就是防止出现地区性和全球性的对手,以避免其挑战美国在全球事务中的主导性作用。朝核问题的重点在于阻止朝鲜发展出打击范围包括美国大陆的核武器,但是美国却并非全力维护国际核不扩散体系, 而是存在着不同的标准。像以色列、巴基斯坦等美国的战略伙伴实际上的拥核状态美国采取了默许态度,因为美国认为这些国家的核武器是可控的。而对伊朗、朝鲜、利比亚、伊拉克等国家则采取了截然相反的手段。以朝鲜为例,美国认为一旦朝鲜拥有有效的打击范围覆盖美国本土的核打击能力后, 因朝鲜政体的特殊性,美国对其不仅难以有效施加影响,而且无法进行有效预判。这在美国看来将是其防核扩散体系的重大失败,因为美国认为朝鲜将很可能不把核武器仅作为一个威慑工具,而是使用核武器进行半岛统一或打击美国。因此美国从自身安全利益出发反对朝鲜获得核打击能力。

第二,因为直接武力干预的成本过大,美国在朝核问题上几乎穷尽了除直接军事干预以外的各种政策手段。从克林顿到小布什再到奥巴马,美国历届政府对朝鲜都采取了既对话又有限打压的政策,但是彼此的双边政治互动并未消除朝鲜获取核武器的政治决心。2017年3月16日,时任国务卿蒂勒森在访日的讲话中表示美国过去20多年促使朝鲜无核化的政策全面失败了。美国对朝政策长期徘徊于制裁与接触之间,几乎用尽了除直接军事干涉之外的所有非暴力手段,但都没有明显成效。从军事手段来看,尽管特朗普对朝鲜划“红线”,但其宣传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且“红线”本身的划定在美国仍存在很大争议。此外,美国对朝鲜动武成本过高,美国也难以承受。经过多年发展和部署朝鲜目前已经具备每小时向首尔发射50万火炮的能力,从而轻而易举将首尔市民变为其人质。大多数专家估计朝鲜军队因其特殊的意识形态会比伊拉克军队更具战斗力,美国国防部也估计一旦美朝战争爆发,美军的伤亡数量将以万计,再加上还有30万美国侨民生活在韩国,所以对朝直接动武的代价太大。

第三,多次协议的破裂严重恶化了美国与朝鲜的互信。1994年的《美朝框架协议》、2005年的“9·19共同声明”、2012年的《闰日协议》的相继破裂严重破坏了美朝之间的互信。从历次无核化的成功经验来看,美国同新兴有核国家达成去核协议的关键在于当事国与美国在互信的基础上达成安全协议,获得可信的安全保障也是朝鲜长期以来的诉求。但朝鲜出于对自身安全的焦虑,并没有终止核武器的研发和导弹试射,最终造成协议破裂。为此,美国将朝核问题的责任全部推给朝鲜,固化了外界对朝鲜的身份定位, 以至于美国战略界对朝鲜充满“敌意”。当然美国也有在谈判达成一定成果后,单方面改变条件,强硬要求朝鲜迅速弃核的历史。两者共同存在的出尔反尔违背协议的现象,严重破坏了双边与多边的战略互信基础。

第四,朝核问题是美国加强同韩日等东亚盟国关系并保留美国在东北亚军事存在理由的重要“纽带”。朝鲜半岛局势的“适度”紧张可以为美国加大对日韩同盟的军事投入,并且扩大美国在东北亚地区的影响力提供借口。美韩在冷战结束初期,存在韩国争取扩大“战时指挥权”的斗争。随着朝核问题的恶化以及美朝多个无核化协议的失败,韩国为了维持美国的“核保护伞”,已经多次推迟扩大“自主性”的诉求。日本也是如此,朝核问题同样加强了日本对美国“核保护伞”的依赖,因为朝鲜一旦获得有效核打击能力,韩日美将很可能是其首要打击目标。因此,只要存在朝核这个美日韩共同的核心安全利益,美国就能维持并扩大其对东北亚地区局势的介入。同时,如果美国无法有效遏制朝鲜核武器的开发或削弱其对日韩的核保护承诺,日韩两国将很可能开展自身核武器的研发,这更不符合美国的利益。

第五,美国国内政治和特朗普的性格特征使朝核问题更加复杂化。不论是从国内政治还是外交领域来看,特朗普第一任期并没有太多可圈可点的重大政治成果,反而因为各种“出格”的言论和政策主张导致其民意支持率长期较低。为了2020年大选,特朗普需要获得一项重大的政治成果,来提升其在国内的支持率,因此外交领域成为其有效的选择。特朗普的商业强人性格特征,使其更加注重通过双边谈判中的强硬态度和商业技巧来获得更好的协议,以至于促使其打破了美国历任总统不同朝鲜领导人直接会晤的“惯例”。特朗普的性格促使其既要在现实利益又要在道德因素上战胜对方,如果朝核问题在美朝双边谈判的状态下无法打破长期以来的困境,一旦特朗普在与朝鲜的谈判进程中认定朝鲜为无法谈判的“邪恶轴心”,将很难保证特朗普不会对朝鲜动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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