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金城战役中，他和战友鏖战四天四夜，用生命捍卫408.1高地，寸土未失。他被誉为“百战老兵”，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亲切接见，荣获“七一勋章”。 他的名字，叫王占山。

高地

■王根成

　　（左图：王占山近照；右图：抗美援朝战场上的王占山）

占领高地，是军人的使命。

——题记

夏日清晨，一缕阳光斜照在病床上。一位老人望着窗外，嘴里反复念叨：“408、张丙振、张冠佐……”

“爷爷，您是想亲人了吧？”正在给老人测量血压的年轻护士轻轻地问道。老人没有任何反应。

“念叨了大半辈子，现在更是整天挂在嘴边。”陪护的老伴用手指戳戳老人，大声说：“有人跟你说话呢！”

老人已94岁高龄，耳朵有些聋，那是年轻时在抗美援朝战场上，被炸弹轮番炸了4天留下的后遗症。

年轻护士哪能猜想到，此刻，老人的思绪已经回到70年前的408.1高地。他正在追寻记忆中朝思暮想的战友，眼前仿佛出现了正在英勇战斗的连长张丙振、指导员张冠佐……

这位耄耋老人，名叫王占山。

我们眼里，只有胜利，没有死亡

1953年7月19日这天，“联合国军”对由志愿军第67军、第54军第135师及第68军第202师两个团组成的中央集团正面，展开3个团兵力，并配合以飞机、坦克的支援。一天之内，敌军对巨里室北山攻击多达100余次。

一天前，志愿军第54军第135师第404团第7连进入巨里室北山408.1高地，掩体还未构筑起来，就遭到敌军地毯式轰炸，阵地上伤亡惨重。

战斗中，王占山看到一枚炮弹落在连长张丙振身边，连长的一条腿瞬间被炸飞了。经过一天激战，副连长、副指导员均身负重伤被抬下阵地，全连11名排以上干部只剩下指导员张冠佐和第3排排长王占山，其余全部牺牲。

20日上午，敌军再次对408.1高地进行轰炸。正在前沿指挥战斗的指导员张冠佐，胸口被弹片穿出个窟窿。

“王占山，我不行了，现在阵地交给你，你要人在阵地在……”张冠佐拉住王占山的衣襟，话没说完就停止了呼吸。

王占山悲痛地高举右拳：“指导员，王占山向你宣誓，人在阵地在！”

“排长，还打不？”这时，几名战士焦急地围到王占山身边。

“咱‘金汤桥连’的旗帜怎么来的？就是官兵从不畏惧，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打败敌人。”王占山瞪着通红的眼睛，大声说：“指导员的遗嘱就是命令！”

在王占山眼里，军人没有捍卫不了的高地。既然宣誓，就要践行承诺。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宣誓的时刻。那是1948年8月的一天，辽沈战役冲锋前夜，指导员马占海拉住王占山说：“我看你打仗敢豁命，组织决定在这次战斗中考验你，吸收你为党员，同意不？”

“坚决同意！”

“我宣誓……”阵地上，没有党旗、党章，马占海让他对着帽徽举起右拳……

宣誓完毕，马占海郑重地告诉他：“你是党员，打仗要不怕死，跟着我带头冲！”

发起冲锋后，王占山始终跟着马占海冲在队伍前头，全身多处负伤，仍咬牙坚持战斗。这一仗，他荣立大功一次、小功一次。

此时，408.1高地上进行着一场钢铁与信仰、烈火与肉体的较量。拥有绝对优势火力的敌军，即便源源不断地轰炸、突击，也难以撼动第7连官兵。

王占山奉命坚守408.1高地。

傍晚，王占山清点人数，300多人的加强连，打得只剩下60多人，轻伤员占多数。看着身边的战友们不断倒下，王占山抱定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

1948年11月，辽沈战役结束后不久，第7连随部挥师入关，参加了平津战役。战斗打响后，第7连的任务是占领通往天津的唯一通道——金汤桥。官兵一路勇猛穿插前进，很快抵达金汤桥边。

金汤桥是国民党军构筑的核心工事，桥头暗堡如林，明暗火力点组成交叉火力网。官兵多次攻击，都被国民党军凶猛的火力阻拦，伤亡很大。

“爆破组上！”第7连指派敢死队攻坚。第一、第二组的4名战士刚前进几十米，便倒在机枪扫射下。紧接着，第三组的两名战士冲了上去，很快也倒下去一个。

万分紧急之时，指导员马占海拎着机枪说：“老党员跟我冲！”一声令下，全连党员一跃而起，顶着呼啸的子弹冲向国民党军阵地。

王占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一条火蛇穿透了冲在最前面的马占海的胸膛，而战士们冲锋的脚步还在继续。被国民党军吹嘘为“固若金汤”的金汤桥，很快被攻克。

王占山押着从地下工事钻出来投降的国民党军官兵，走过了血流成河的金汤桥。一名国民党军官惊诧地问：“你们真不怕死吗？”

王占山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眼里，只有胜利，没有死亡！”

如今，天津市历史博物馆珍藏着一张“金汤桥连”指战员的合影。照片上，连同上级首长仅有24人，连旗擎旗手就是王占山。

这一仗，136人的第7连用116人的生命换回了“金汤桥连”的荣誉旗帜。这一仗，入党才3个月的王占山荣立大功一次、小功两次。

当“金汤桥连”的旗帜插上408.1高地，一直信奉“火力制胜论”的美军再次撞到中国军人的钉子上，攻击力量从一个连、两个连增至一个营，始终没能逾越巨里室北山。

只要阵地上有一个人，“金汤桥连”的旗帜就绝不能倒下

为什么要守住408.1高地？

这场战斗要从抗美援朝战争的终局之战——金城战役说起。1953年6月，当停战协定已全部达成协议，正在进行签字的准备工作时，南朝鲜李承晚集团公然违背全世界爱好和平人民的意志，从17日夜起，强行扣留朝鲜人民军被俘人员。为此，毛泽东主席复电志愿军总部：“再歼灭伪军万余人极为必要。”

这个时期的志愿军已经扭转战场上火力不足的局面，第20兵团组成中、东、西三个作战集团，对南朝鲜军防线进行碾压式火力打击。

7月13日夜，南朝鲜军阵地上亮如白昼，由志愿军1100多门火炮喷射出的1900余吨弹雨倾泻而下，敌防御前沿阵地迅速土崩瓦解，伤亡不计其数。

本想坐视不管的“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和第8集团军司令泰勒心慌了，立即组织美军第3师和被打残的第5、第7、第9师发起反攻，企图夺回失地。

东西走向的巨里室北山像大堤一样，横在美军及南朝鲜军队面前。往北是一马平川，敌军一旦突破我防线长驱直入，将直接危及志愿军战略要地金城川。

清晨，旭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将金色的阳光洒向408.1高地。美军将不计其数的炸弹倾泻下来，还未熄灭的战火又复燃了。

一幕幕悲壮的冲锋开始了。王占山看见，一波战友牺牲了，又一波战友勇敢地顶上去。面对美军的疯狂火力，阵地上没人退却。

21日上午，经过一番激战，美军觉察到408.1高地的火力一次比一次减弱，判断出志愿军手中缺少弹药，反扑更加疯狂起来。

下午，一轮轰炸过后，美军一小股部队像饿狼般扑向408.1高地。子弹打光了的王占山端着刺刀冲出战壕，对准最前面的大个子美军的胸膛刺了进去。一旁的炊事班班长王宝抡起菜刀，朝着南朝鲜军士兵的脑袋劈了下去……战士们纷纷冲出阵地，与敌展开肉搏战。敌人惊恐万分，丢下10多具同伴的尸体逃跑了。

苍山如海，残阳泣血。

王占山拖着疲软的双腿，站了起来，抬头望着天空。不知是炮火还是晚霞映红了天际，天地间仿佛拉开了一张血红的大幕，覆盖着408.1高地。

平日里，天一黑美军就带着伤员撤回营地。而这一天，一小股美军偏偏趁着夜色涌上来。

“拼完子弹，拼刺刀，最后一口气拿命拼！”王占山把仅有的子弹让给战士，捡了一堆石头摆到阵地前沿当武器。

看到美军接近阵地，王占山指挥战士们举起石头砸了下去。408.1高地上，60名战士顽强地与美军殊死拼杀，遍野燃烧着战火，流淌着鲜血。美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反击，不得不停止了进攻。

阵地上，满身是血的王占山点了点人数——仅剩20多人，且个个伤痕累累。带领战士们修复完阵地后，王占山把大家聚拢到一起，平静地说：“我要是没了，班长接替指挥；班长没了，副班长顶上。只要阵地上有一个人，‘金汤桥连’的旗帜就绝不能倒下。”

夜色朦胧，月亮闪出云层。洒在408.1高地上的鲜血开始凝固，王占山谋划着如何打赢明天的战斗……

一个人，一旦怀抱信仰，就会无所畏惧

此刻，王占山面对的不只有敌人的枪炮，后方物资运送不过来，408.1高地上近乎弹尽粮绝。

“排长，没吃的咱可以啃树皮，可现在连颗子弹都没了。”机枪班班长杨景林带人把阵地寻了个遍，连一个弹夹也没找到。

“咱没枪没弹，美国佬身上有。”王占山望着半山腰敌人丢下的尸体说：“明天再把子弹还给他们的人。”

借着月光，王占山带领战士们爬出战壕，挨个尸体摸，将子弹、手榴弹和自动步枪全部卸下来。还有两名战士拿回来几盒罐头、几包饼干和干鱼片。

“能吃的都填肚子里，攒着劲儿跟美国佬拼命！”王占山把摸回来的食品全部分发给战士们。

夜幕像柔软的绸缎，挂在沉睡的408.1高地上。

“排长，打完仗你想干啥？”跟着王占山巡逻的机枪手杨吉问道。

“我想回家照顾老娘，将来有一天带她去天安门照张相。”王占山告诉杨吉，自己跟着共产党扛枪，打跑鬼子、打败国民党，盼到新中国成立，本打算退伍返乡，谁知美国人把炸弹扔到鸭绿江，枪还要接着扛。

“俺爹娘被日本鬼子杀了，俺参军打仗就是不想让亲人再受侵略者烧杀抢掠。咱打不败美国佬，他们还会用枪口指着咱中国人。”杨吉倒出一肚子血泪。

“等打完这一仗，咱们回家娶媳妇过日子。要是回不去，就留在408.1高地陪指导员……”话没说完，王占山沉默了。

王占山走进革命队伍，也是盼着能过上安稳日子。

1929年，正是敌虏肆虐、山河破碎的动荡时代，王占山出生在河北丰南县一个小山村。从小目睹日军“三光政策”的残暴，他从8岁开始为党的地下工作者送信、放哨，成为抗日儿童团的骨干。

有一年，日伪军闯入村里扫荡，抓住王占山、几名地下党以及4名八路军战士。八路军战士历尽严刑拷打，始终对党的秘密守口如瓶。日伪军当着王占山的面，杀害了八路军战士，并吓唬他，如果不老实交代，也是这个下场。王占山梗着脖子说，我就是个放羊的，要杀要剐随便。

王占山看得清楚，共产党是为老百姓打仗的。自从八路军来了，与日伪军的激战没停过，虽说每仗下来都有不少人牺牲，但血战到底的决心从没动摇过。他从这些八路军官兵身上了解到什么是共产党，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是什么样的。

日伪军吓唬不住王占山，押着他游行，准备杀头示众。正要动手时，附近的八路军赶到。趁战斗打响混乱之际，王占山挣脱逃跑了。

“八路军救了我的命，我要跟着八路军打鬼子。”还没有枪身高的王占山找到八路军驻地，拦住团长恳求参军。从此，他走上南征北战的道路，转战半个中国，打过许多次大仗、恶仗。408.1高地这一仗，他找到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信仰。

一个人，一旦怀抱信仰，就会无所畏惧

“人在‘金汤桥连’的旗帜就在，人在408.1高地就在！”微弱的晨曦里，王占山组织战士们面向祖国宣誓，仿佛是与祖国诀别的誓言。

这一天，美军的飞机、大炮比前几天来得更加猛烈。轰炸机接连将2000余磅的炸弹投到408.1高地，掩体瞬间化成一片废墟。

王占山被炸弹冲击波掀起的泥土埋住，战友把他扒出来时，发现他的上衣已被鲜血浸透。震晕过去的王占山渐渐苏醒，挣扎着坐起来指挥。没等挪动地方，一枚炮弹落下，弹片穿透他的左腿。

王占山猛地把弹片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强烈的灼烧感让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手里的弹片有些发烫。

美军攻不下408.1高地，便一个劲地扔炸弹。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午后，天气闷热起来，群山四周低云环绕。

王占山咬着牙爬起来，呼喊战友们的名字。好大一会儿，只有5个人回应。大家艰难地爬到一起，把所有子弹压上膛，将炸药包塞进腰里，决心跟美军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

美军的炸弹再一次落下……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王占山睁开眼，舔舔干裂的嘴唇，试图爬起来，却发现泥土掩埋下的身体动弹不了。

此时，残阳正缓缓西落，天很快黑了。22日这天，王占山带领仅有的5名战士坚守阵地，始终没放弃抵抗，408.1高地寸土未失。

活在“英雄的注目里”

当天晚上，“金汤桥连”将鏖战四天四夜的408.1高地，移交给兄弟单位第405团第2连。

战友们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王占山，把他紧急送往后方野战医院。经过一路颠簸，他没了任何反应，大家以为他死了。幸好，有人清理尸体时，摸到他胸口还有心跳，又把他拉进了抢救室。

医生抢救了四天四夜，他“哼”了一声，算是活了过来。

战后，部队召开庆功大会。王占山抚摸着胸前一等功、“二级战斗英雄”奖章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授予的一级国旗勋章，感慨万分：“所有的荣誉，更应该属于与我一起战斗的战友！我活下来，是替牺牲的战友活着！”

从朝鲜战场回来，王占山没进家门，先去了邻村张冠佐的家里，看望他的爹娘和妻女。

他和张冠佐有过生死约定。当第7连进入408.1高地后，张冠佐拉住他说：“咱俩是老乡，我死了，你要活着就替我照顾女儿。你死了，我若活着，你娘就是我娘。”

后来，王占山一直照顾着张冠佐的女儿，直到她长大成人。

王占山当上营长那年，工资有所提高。他过生日时，爱人席蕴兰悄悄买了个蛋糕。王占山内疚地说，我是替死去的战友活着，再过生日煮碗面条就行，不多花一分钱。

工作上，王占山也从不搞特殊。当营长时，冬季野营拉练，团里给他配了匹马，他很少骑。当团长时，团里给他配了辆吉普车，他宁可跟战士一起行军，也不坐车。

“我要是占公家一厘便宜，就活不踏实，牺牲的战友怎么看我？他们会说，你给我们的荣誉抹黑，你白活了。”王占山走上领导岗位后，有人劝他活得“通透点”，他一拍桌子火了。

“第7连能在408.1高地打退敌人38次进攻、消灭400余人，靠的是战术精湛。”王占山任团长那几年，一直给全团官兵当教练员，亲手纠正匍匐姿势和出枪动作。他多次带兵参加上级军事大比武，次次夺得第一名。

王占山获得这么多殊荣，可他从不向身边人提及，也不让家人向外炫耀。他说，每当打开荣誉相册，眼前就浮现出连队官兵在408.1高地战斗的情景……

如今的巨里室北山草木繁茂，早已看不出昔日战场的痕迹。而对于王占山来说，408.1高地这段记忆已刻在骨子里、长进肉里、流淌在血液里。

2019年10月1日，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阅兵式上，百面英雄战旗格外引人注目。当电视画面出现“金汤桥连”旗帜时，坐在轮椅上的王占山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庄严地敬了个军礼。

2021年，一场实兵演练在朱日和训练基地拉开战幕。实施纵深穿插任务的队伍中，一面“金汤桥连”旗帜始终冲锋在前，引领官兵遇障排险、涉水渡河，连续突击40余公里，圆满完成战斗任务。

从电视新闻上看到这个镜头，王占山兴奋地说：“第7连的小伙子有股劲儿！”

其实，在这次演练中擎旗的战士牛江涛，与王占山还有着一段不解之缘。牛江涛15岁那年，所在中学邀请王占山给全校师生讲革命传统。当王老讲到第7连官兵在408.1高地上勇敢地与敌人战斗，直至同归于尽的情景时，下面的同学都哭出了声。

“我要去第485团……”2020年，牛江涛报名参军，当得知招兵单位中有王占山战斗过的部队，他主动申请追随老英雄的足迹。

“老排长，我向您报到！”2023年初，“金汤桥连”指导员刘辉上任第一件事，是给王占山拨去电话。

沿着英雄足迹前行的，何止牛江涛和刘辉……

新时代“金汤桥连”官兵一直在王占山关切的目光里英勇前行。而王占山也一直“活在牺牲战友的注目里”。

1958年王占山回国，受到毛泽东主席亲切接见。他激动地握住毛泽东主席的手说：“我是替牺牲在408.1高地上的战友来领奖的。”

2021年6月29日上午，北京人民大会堂金色大厅，习近平总书记将一枚“七一勋章”戴在王占山胸前。

抚摸着金光璀璨的勋章，王占山感慨万分：“408.1高地上的战友们，党和人民没有忘记你们啊！”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王占山离休后，投身新的阵地，倾心做一名“播火者”。他常年义务为学校、企事业单位和部队开展红色教育宣讲，累计10余万人次聆听过他讲述的408.1高地战斗事迹，一代代青年人受到感染踊跃参军报国。

戎马一生，在王占山的世界里，脚下的土地就是自己的高地，必须以生命捍卫，绝“不可以尺寸与人”。作为老兵，408.1高地就是自己记忆的归宿，岁月再怎么漫长，也抹不掉那些战友前仆后继的身影……

197653，这是抗美援朝战争中献出年轻生命的烈士人数。英雄的肉体早已隐没于山河，但是他们打出了新中国的国威和中国军队的军威，从而在中华民族的脊梁上挺起一座精神丰碑。

197653人，我们记不住每一位英雄的名字，但他们永远活在中华民族的记忆里，永远活在后人的追忆里、仰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