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相关数据显示，过去十年，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从2012年的53.9万亿元上升到2021年的114.4万亿元，占全球经济的比重由2012年11.4%上升到超过18%。

在回顾中国这十年经济发展时，东京大学教授、中国经济研究学者丸川知雄认为中国已经非常接近成为“高收入国家”，并且在新能源汽车、5G技术等各项新产业技术领域实现了长足进步。他表示，中国经济在未来十年依然有可能维持4%至5%的增长速度，而释放发展潜力的关键在于进一步深化改革。

回顾中国这十年，我想从产业发展的角度谈一谈我对中国经济的观察与思考。

离“高收入国家”一步之遥

首先，大约10年前，研究中国的经济学者曾广泛讨论中国是否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如今看来，中国已经基本顺利突围了。中国于上世纪90年代末成为中等收入国家。去年中国的人均GDP（国内生产总值）已达到12551美元。而世界银行2021年7月最新划定的高收入国家门槛为人均GNI（国民总收入）超过12695美元。也就是说，人均GDP只要再增长约2%，中国就将跻身高收入国家。

需指出的是，中国国内发展不平衡，广东省等沿海地区以及重庆、湖北等内陆地区，如按世界银行的标准来看，已达到高收入国家水准。这部分人口约有5亿人。中国部分地区发展迅速，而东北三省、内蒙古自治区、天津等地的经济发展则相对缓慢。另需留意的是，高收入国家并不等于发达国家，两者不是一个概念。我预测中国跻身高收入国家后，继续发展15年，或许将达到葡萄牙、捷克等欧洲中等国家的发展水平（注：葡萄牙2021年人均GDP约为2.4万美元，捷克为2.6万美元）。

迅速发展的产业新技术

其次我想谈谈中国过去十年在产业技术领域的发展。最能体现中国产业技术进步的是专利的数量。2019年，中国通过世界知识产权组织《专利合作条约》（PCT）途径提交了5.899万件专利申请，超过美国（5.784万件）跃升至第一位，成为提交国际专利申请量最多的国家。从技术实力角度而言，中国无疑取得了长足进步。其中贡献最多的是华为。华为贡献了大量的5G标准必要专利。截至2021年，华为等中国企业拥有全世界5G标准必要专利占比超过三分之一。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以5G为基础的新技术得到广泛应用。为促进受新冠疫情打击的经济尽快恢复，中国大力开展“新基建”，迅速建立了大量的5G基站，普及推广5G技术应用，比如现在中国部分地区已经出现了5G煤矿，实现了自动化挖矿采煤。

中国产业的另一重大变化当属新能源汽车（EV）产业。去年中国国内总共生产销售了354万辆新能源汽车，这一数字相当于韩国全年生产的汽车总量。换言之，中国仅新能源汽车的生产销售量便达到了韩国整个汽车产业的水平。中国原先设定的目标是到2025年新能源汽车新车销售量达到汽车新车销售总量的20%左右。这个目标已提前3年完成。今年预计新能源汽车销售量有望达到650万辆。相比之下，日本每年汽车销售量约为500万辆。而中国的新能源汽车产业不仅规模大，且汽车种类非常丰富，既有价格接近1000万日元的高级轿车，也有60万日元就能买到的经济适用型汽车。同时，新兴EV制造商层出不穷，百度等IT企业也加入到了这个新兴产业当中。

除了新能源汽车以外，中国正涌现一批智能汽车。中国政府大力提倡开发智能汽车。不仅是无人驾驶，智能驾驶的研发也在迅速铺开。比如将智能手机与智能汽车相联动，在手机中输入目的地后放入车内。驾驶座屏幕将显示有关信息，并自动导航开往目的地。无人驾驶据说今年将进入实际应用阶段，今年8月深圳正式实施《深圳经济特区智能网联汽车管理条例》，无人驾驶已取得了合法地位。百度已经宣布，到2023年，将在中国30个城市投放3000辆无人驾驶计程车。无人驾驶计程车的时代正逐渐照入现实。

打破制度壁垒，释放发展潜力

这十年也有一些课题留待今后进一步通过改革加以解决。

就近期课题而言，比如部分观点认为中国当前为防控新冠肺炎疫情所采取的动态清零政策将对经济造成打击。我认为下半年以后的动态清零政策本身并不会产生如此实质性的影响。以制造业为例，工场生产因疫情停工两周，但随后可通过加班加点的方式弥补。从全年来看，政策影响并没有那么大。关键是如何提振民众的消费意愿。消费是受动态清零政策影响较大的一块。

此外房地产行业的走势也引人关注。

开头我曾提到东北三省经济发展缓慢。据说在东北的一些城市，由于过去的房地产泡沫，目前处于房产过剩状态。房地产的滞销意味着投资开发商陷入了经营困难，融资方金融机构不良债权扩大。实现房地产行业软着陆将成为该地区重整经济的关键。

反观北京、上海等地房地产行业的需求却依然旺盛。我曾走访北京外地务工人员居住的地方，发现居所都比较简陋，而他们却是支撑起北京现代化的蓝领主力军。他们发挥的作用与享受的居住条件并不匹配。这其中便涉及到一个制度壁垒的问题，即户籍制度对于人员流动的限制问题。近几年，中国已经在各大城市开展放宽户籍限制、降低落户标准的试点工作。如果能彻底打破制度壁垒，中国经济依然有非常大的潜力可挖。

改革关键在于平衡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

总体而言，我认为中国今后10年有可能继续维持4%-5%的经济增长速度。这取决于能否打破各种妨碍经济发展的制度性壁垒。2013年11月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十八届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该决定本身非常具有划时代意义。其中关于国企改革，提出了“混合所有制”的新概念，明确了国有资本投资项目允许非国有资本参股等新举措。其后改革进展却并不尽如人意。制度性壁垒深植于人的意识之中，有待于进一步通过深化改革实现破局。

关于外界炒作的所谓中美“经济脱钩”等因素对中国经济的影响，我认为重要的是冷静地判断、分析美国的实际行动所产生的影响。以芯片供应为例，据我观察，美国主要针对的是华为以及与军事相关的中国企业，而相比起中国庞大的经济体量，这些企业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

如今的中国财政资金实力雄厚，关键在于如何用好资金。比如在扶持与引导新能源汽车、智能汽车行业发展方面，中国迄今为止的相关财政政策非常行之有效。但在扶持芯片行业发展方面，也有出现过紫光集团破产重整等不成功的例子。紫光集团的案例暴露了政府在引导投资机构公司方面的管理问题。如何形成政府投资风险管控的有效机制，将是中国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过程中面临的最大课题。

丸川知雄 东京大学社会科学研究所教授、中国产业经济学学者

编译：吴文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