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2日凌晨,80岁的柯祥麟在一间活动室向25岁的孙子柯思明展示当地舞蹈中的“须功”,他说,这需要做到眼力、手力和脚力的统一。 新京报记者 张熙廷 摄

  上世纪50年代,南澳岛车鼓舞表演者穿着戏服。 受访者供图

最前方是一个手持红色旗帜的男生,另一名男生紧随其后,一条“蛇”在他手中翻转旋绕。后面其他男生两人一排,左右手各拿着一支短小的木棍,随着后排的锣鼓,上下舞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吼!哈!”

每年春节,广东省南澳县后宅镇各村都会派出队伍参加“游神赛会”,新乡村元德社英歌队则会表演英歌舞。

四十年前,柯祥麟将英歌舞这种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引入南澳岛。十年前,孙子柯思明接替了柯祥麟的英歌队教练工作。而柯祥麟则在为振兴南澳岛上独特的车鼓舞——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而努力。

1月23日,柯思明向新京报记者表示,由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2020年春节的英歌舞表演被取消。他会继续完善英歌舞,把当地的英歌舞表演得更好。

祖父整理濒临失传的车鼓舞

南澳岛地处广东东南沿海,形状像一个葫芦,北回归线自此穿过,一条11千米的跨海大桥把岛屿与大陆相连。岛上渔民众多,岛民崇拜关公,爱看《水浒》。

南澳岛距离陆地11公里,有跨海大桥相连。

已有百余年历史的车鼓舞,取材于《水浒传》智取大名府的故事:梁山泊英雄乔装打扮混进大名府,以拖车鼓表演为掩护,营救卢俊义。

80岁的柯祥麟介绍,整场车鼓舞长达2小时,包括一个半小时的“唱词”和半小时的“杂耍”。

说到兴起,柯祥麟张口就演唱了一段:“正月来看灯,哪哎呦,成群结队往南行,哎呦……”每次动作都聚精会神。他双腿微屈,眼睛紧跟着手掌的运动轨迹。快速来回数十次后,他呼吸加重,有时稍失平衡碰到一旁的木桌,发出“吱呀”一响, 但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车鼓舞的演唱和杂耍都要配合道具来完成,柯祥麟拿出斧头、锣、红绫等数件道具,分别扮演李逵、时迁、扈三娘等角色,边唱边跳,向新京报记者一一演示。

相传,车鼓舞在清末民初传入南澳岛。《南澳县志》记载,一百多年前,南澳民间游神赛会时,已有车鼓舞表演。

但现在,车鼓舞濒临失传。会跳的人慢慢去世,岛上剩下的老艺人屈指可数。而年轻人又对此知之甚少。当新京报记者谈起这个词,许多当地居民只是茫然地摇头。

在距南澳县城10多公里的澳前村,82岁的老艺人周庭豪曾在2007年让车鼓舞昙花一现,但他告诉新京报记者,因为缺少资金支持和传承者学习,这一舞蹈已难以重现。

面对这种情况,柯祥麟深感担忧,觉得“100多年的历史不能被辜负”,于是开始整理车鼓舞的材料。

每天清晨6点,柯祥麟起床后,会出门锻炼一个半小时,然后回到15平方米左右的工作室。与邻居泡杯功夫茶,拉几句家常后,他便伏坐在了书桌前。平时,他会根据记忆在屋里自己“比划”,力求还原车鼓舞最原本的动作。

现在,柯祥麟已经积累了一沓一沓有关车鼓舞的图书和资料。柯祥麟案头,巴掌大的日记本上,记载着一些曲谱,还排列着密密麻麻的红、黑各色的文字,那是车鼓舞的唱词。

柯祥麟告诉新京报记者,他凭借记忆将车鼓舞的老调记录了下来,但有些传统唱词格调不高,因此他还自己填写了许多以南澳自然风光、南澳发展变化为主题的新唱词。

但由于表演规模大,需要的人手多,车鼓舞表演一直没有恢复。

柯祥麟说,他的脑子里有“全套车鼓舞”,他希望有朝一日,这些东西能持续流传下去。“这样才能对得起老祖宗”。他希望争取南澳县对车鼓舞的支持,还提出了一些解决资金问题的方案,比如通过商业化巡演,获得赞助,用以维系舞蹈队的持续发展。

孙辈弘扬快板英歌舞

投入车鼓舞的整理之前,柯祥麟是英歌舞队的教练。他也是把这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引入南澳的人。

1951年,年仅11岁的柯祥麟随同全家,被迫移居广东省普宁县涂坑村务农。英歌舞在普宁很流行,柯祥麟年年参加表演,直到上世纪80年代回到南澳,开始在南澳传播英歌舞。

柯祥麟70岁那年,他的孙子柯思明接棒,成为英歌舞的教练,当时柯思明只有15岁。由于柯思明正在读书,英歌舞队一度陷入停顿。直到两年前,23岁的柯思明才真正担负起教练的职责。

柯思明告诉新京报记者,爷爷年轻健壮时,舞蹈跳得精彩绝伦,特别是“须功”,眼神中总透着“震撼人心”的力量:“我现在还是赶不上他”。

受到柯祥麟的影响,柯思明从小就对英歌舞很感兴趣。他多次向新京报记者表示,英歌舞让他精神状态越来越好,英歌舞中大量的有氧运动,让队员们身材都很精瘦,外形因此大多俊俏。

1月21日晚上7点半,后宅镇文化服务中心大院门口响起鞭炮声,柯思明带着穿着黑色衣服的二十个年轻小伙子,在嘹亮而规律的锣鼓声中,两人一排,走出大门。

队伍最前方,是一个手持红色旗帜的男生,旗帜上写着:“元德英歌”几个大字。另一名男生紧随其后,一条“蛇”在他手中翻转旋绕。后面其他男生两人一排,前排都在左右手各拿着一支短小的木棍,随着后排的锣鼓,上下舞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吼!哈!”小伙子们走上马路,一边跳一边喊着。小伙子们大多是附近的初高中学生,利用放假时间参加一年一度的庆祝活动。

这是英歌舞的彩排。原计划第一场在正月初一。由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原定的正式演出被取消了。

彩排时,柯思明在一旁,不时指挥着。2020年的英歌舞动作是经他多次改编后定下来的,速度更快,在柯思明看来,快节奏的舞步和节奏,更加适合年轻人的气质。

但最初,他将一些动作简单组合,编排出来的英歌舞受到了许多老一辈人的批评。“跳得不像样”。

柯思明便翻看普宁英歌的不同视频,试图从里面挑出精髓,并寻求爷爷的指点。之后,他一有空就对照视频比划,通常一个喜欢的动作,他“起码要翻看和练习50遍”。考虑到循环表演的动作让人疲倦,他还改变编排,将4套不重复的动作,穿插在队形变换中,以“一开始就牢牢吸引住眼球”。

队伍吸引了不少目光,周边的商铺里,不少人跑到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马路上探看,经过的市民都停下来拿起手机拍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几个十几岁的姑娘追着跑到路边队伍较前的位置,停下来看着队里的男孩偷笑,等队伍与她们拉开了距离,又再次追上去。

■ 同题问答

新京报:用一个词来总结2019年?

柯思明:往事清零,爱恨随意。

新京报:过去一年家乡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柯思明:我感受最大的变化是我周围的人的言行举止,比如说我们英歌队队员的综合素质,大大提高了,他们相处得更加融洽,变得更加有爱心。

新京报: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和规划?

柯思明:希望我们英歌队的正能量,能够持续地传承下去,我也能做一个永远有正能量的人。

新京报:你最关心的社会问题是什么,希望怎么改变?

柯思明:希望这支队伍能够受到当地政府的重视,我觉得当今社会需要这种精神。

新京报记者 张熙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