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法“轻骑兵”是怎样审案的?

2015年至今共设置六个巡回法庭 审理了一批在全国有重大影响的案件

“聂树斌案再审影响重大,社会各界广泛关注,最高人民法院决定由第二巡回法庭审理。”2016年12月2日,聂树斌案再审公开宣判,改判聂树斌无罪。2018年1月28日,最高法第一巡回法庭,顾雏军案再审合议庭约谈顾雏军及其辩护人,全面听取他们关于该案再审申诉理由等意见。

  中新社记者 李慧思 摄

从2015年1月第一、第二巡回法庭相继挂牌,到2016年12月增设4个巡回法庭,这场改革的每一步都备受关注。

什么是巡回法庭?

2015年1月17日,最高人民法院举行了第一、第二巡回法庭全体工作人员离京赴任仪式,最高法院院长周强亲自出席仪式为他们送行。在这场送行背后,透露了高层的重要部署。

2014年10月,十八届四中全会决定,最高法设立巡回法庭,审理跨行政区域重大行政和民商事案件。同年12月,中央深改组第七次会议通过了《最高人民法院设立巡回法庭试点方案》。当月,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两位巡回法庭庭长的任免决定,最高法审判委员会副部级专职委员刘贵祥和胡云腾被委以重任。

说回从最高法离开的这两支队伍。两队一南一北,分别前往广东深圳和辽宁沈阳。几日后,最高法院第一、第二巡回法庭分别在上述两地挂牌。

何为巡回法庭?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巡回法庭审理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巡回法庭是最高人民法院派出的常设审判机构。巡回法庭作出的判决、裁定和决定,是最高人民法院的判决、裁定和决定。”

为何设巡回法庭?

为何设置巡回法庭?“大量案件涌入最高法,不利于最高法作为最高审判机关发挥其监督指导地方法院工作的职能。”2015年1月28日,最高法原新闻发言人孙军工在新闻发布会上如是说,“设立巡回法庭可减轻当事人诉累,维护首都地区和谐稳定,利于最高法本部集中精力制定司法政策和司法解释等。”

根据规定,巡回法庭审理或办理了巡回区内本应由最高法受理的11类案件,包括全国范围内重大、复杂的第一审行政案件、在全国有重大影响的第一审民商事案件,以及刑事申诉案件等。

“这样做是要尝试对一些有重大影响的案件进行一审终结。当然,这样的案件数量应该非常少。”刘贵祥说。他是最高法院审委会副部级专职委员,曾在2014年12月至2018年4月任第一巡回法庭庭长,“简单说,巡回区内案件一审在高级人民法院的,二审就会到巡回法庭;一审在中级人民法院、二审在高级人民法院的,再审就会到巡回法庭。”此外,巡回法院还可就地解决来信来访,到巡回区审理案件等。

值得一提的是,不是所有巡回区的案子巡回法庭都要受理。如,应当向最高法本部提起或由其办理的案件,在正常审理审查程序的案件,基层法院、中级法院作出的已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裁定、调解书应向原审法院或其上一级法院提出再审申请或申诉的案件等,巡回法庭都依法不予受理。

二巡大楼17天建成

高层部署后,最高法迅速行动。

北青报记者了解到,位于深圳的第一巡回法庭在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就完成了办公楼选址改造、办公设施采购配置、信息化安装调试等方面的筹建工作,基本具备了保障各项工作正常运行的功能和条件。

位于沈阳的第二巡回法庭也“不甘落后”。2014年12月5日,在中央深改组通过《最高人民法院设立巡回法庭试点方案》三天后,最高法院司法行政装备管理局局长王少南就带队赴沈阳,勘察第二巡回法庭大楼选址。

现场勘察后,最高法院工作组与辽宁高院、沈阳市相关负责人连夜开会商议法庭选址等工作。当天夜里11点多,最高法院院长周强打来电话,询问选址工作进展如何。从当年12月8日动工到12月25日竣工,第二巡回法庭大楼建设历时仅17天。

再增四个巡回法庭

“巡回法庭的设置地点与当地社会经济发展特点、司法审判工作实际都密切相关。”孙军工当年接受媒体访问时说,第一巡回法庭设在深圳,是考虑到当地经济发展速度快、案件数量多、临近港澳地区,设巡回法庭有助于更好统一法律适用标准。第二巡回法庭设在沈阳,则是考虑到东北是我国老工业基地,在工业经济结构转型升级背景下,矛盾纠纷数量较多,希望促进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和东北地区社会经济发展。“未来条件成熟,根据有关规定和审判工作需要,还会适时增设巡回法庭。”

果不其然。在第一、第二巡回法庭“开张”两年后,最高法又增设了四个巡回法庭。

2016年12月28日,在江苏南京和河南郑州,第三、第四巡回法庭挂牌成立;次日,在重庆和陕西西安,第五、第六巡回法庭接连挂牌。

至此,最高法六个巡回法庭巡回区已覆盖26个省(市、区),未覆盖到的北京、天津、河北、山东、内蒙古等五省区市有关案件由最高人民法院本部直接受理。

纵深

主审法官每两年轮换一次

“本庭实行法院内、外部人员干预案件处理的记录曝光和责任追究制度,诉讼各方如果有人通过法院内、外部人员向本庭打招呼、批条子、递材料,干预或过问案件处理的,本庭将认为这是对合议庭公正司法不信赖的行为,并将此行为记录在案,存入正卷,同时要向其他当事人公开,且作为其承担不利后果的因素考虑。”

2015年3月10日上午9时,庭长胡云腾敲响了第二巡回法庭挂牌后的“第一槌”。从那以后,这样的释明被融入到第二巡回法庭审理的每个案件中。

“正卷和副卷的区别在于是否向当事人公开。以往,对有领导打招呼的材料一般都记录在副卷里,只有法院内部人员可以看到,不向外界公开。现在,你敢干预,我就曝光!”曾担任二巡副庭长的虞政平这样对媒体表示。2016年底,他被任命为三巡副庭长。

从巡回法庭设立之初,外界就有质疑,本意要防止地方保护主义的巡回法庭,是否会沦为“地方法院”?

要防止这一现象发生,除了曝光之外,更多还要从制度设计上去考虑。

巡回法庭主审法官由最高人民法院选派,每两年轮换一次,目的就是要防止与地方形成利益关系。

设置廉政监察员进行监督

此外,巡回法庭还设有专职廉政监察员,负责巡回法庭的日常廉政监督工作。

“不要和沈阳的同学、朋友联系,不要外出参加宴请聚会,不要和当地政府、法院在非工作关系方面走得太近,与当地保持距离,做一名‘孤独的行者’。”二巡法庭廉政监察员曾受到这样的告诫。

最高法监察局通过受理举报投诉、查处违纪案件、开展司法巡查和审务督察等方式,对巡回法庭及其工作人员进行廉政监督。“让审理者裁判,让裁判者负责”也是手段之一。

据介绍,巡回法庭主要由庭长、副庭长、廉政监察员、主审法官、审判辅助人员、综合行政人员组成,实行人员分类管理。每位主审法官配备一名法官助理、一名书记员组成审判团队,分别负责审判、审判辅助和审判事务性工作。这些主审法官来自立案、民商事、刑事、行政、审判监督、执行等各个审判业务部门,专业领域涵盖巡回法庭审理的全部案件类型。

北青报记者注意到,在以往,哪个案件由哪个法官办,可能是由领导分案或指派,有些当事人很早就开始托人,希望自己的案子让某某法官办。但巡回法庭却打破了这种情况——实行主审法官、合议庭办案责任制,不设固定合议庭和固定审判长。

“所有合议庭都由主审法官组成,根据不同案件具体搭配,审理完成后自动解散。” 最高法司法体制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原主任贺小荣说。

案例

“聂树斌案”

“在我参与纠正的几起冤假错案中,包括大家十分关注的聂树斌案,我都切身感受到了冤假错案对当事人及其家人造成的百分之百的伤害。我永远忘不了2016年12月2日最高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宣布聂树斌无罪时,他72岁的老母亲悲喜交加的表情和失声痛哭的场面。她一面表示对判决感到满意,一面反复念叨‘我的儿子回不来了’!让旁听群众无不动容。”

去年10月15日,第二巡回法庭庭长胡云腾出现在中央电视台《法治中国说》第一季“大法官说”中。

胡云腾说,冤假错案对当事人造成的巨大伤害,对人民群众的法治信仰和社会公平正义造成的严重负面影响,我们千万不要忘记,必须深刻汲取教训。

2016年12月2日,最高法第二巡回法庭对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案再审公开宣判,改判聂树斌无罪。第二巡回法庭组成五人合议庭,由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专职委员、第二巡回法庭庭长胡云腾大法官担任审判长,与主审法官夏道虎、虞政平、管应时、罗智勇组成审判团队,审结这起各方关注、重大复杂的历史疑案。

最高法相关负责人此前透露,在公开宣判的前几天(2016年11月25日上午),合议庭全体成员专门在第二巡回法庭第一法庭,就本案事实、证据及案件处理全面听取申诉人及其代理人意见,时长三个多小时,审判长还坚持“最后一问”,充分保障了申诉人及其代理人表达意见的权利。

“顾雏军案”

去年12月,最高法方面称,法院依法再审三起重大涉产权案件。其中,顾雏军案由最高法第一巡回法庭提审。

顾雏军,曾任广东科龙电器股份有限公司、扬州科龙电器有限公司、顺德格林柯尔企业发展有限公司等企业的董事长或法定代表人。公开资料显示,2008年,顾雏军因虚报注册资本罪,违规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罪,挪用资金罪获刑十年。2012年9月,顾雏军在刑满释放后向最高法院提出申诉。2013年12月10日,最高法院将顾雏军申诉交广东省高院审查处理。2014年1月17日,广东省高院对顾雏军申诉立案审查。

在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对顾雏军申诉进行审查期间,顾雏军继续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申诉。最高法院最终决定提审本案。

今年1月,顾雏军再审案合议庭成员确定。其中,审判长为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专职委员、刑二庭庭长、第一巡回法庭主审法官裴显鼎。1月28日下午,该案再审合议庭在第一巡回法庭第一审判法庭约谈原审被告人顾雏军及其辩护人陈有西、童汉明律师,全面听取他们关于该案再审的申诉理由等意见。

“你要我打分,肯定是满分的,因为自己还是要有一点自信。按照现在流行的话来说,过去一年我们还是‘蛮拼的’。特别是一大批在全国有重大影响的案件,得到了社会绝大多数人的认可。”2015年两会期间,有关两个巡回法庭的工作被写进最高法工作报告,在回答北青报记者“会打多少分”的问题时,最高法副院长李少平笑着给出了上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