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当时在你们驾驶舱,你的温度还有气压的感觉呢?

记者:当时在你们驾驶舱,你的温度还有气压的感觉呢?

刘传健:很冷,冷到最后的时候,我整个身体都在都抖。我的第二机长就在给我抚摸,同时他也是在鼓励我。他给我抚摸的时候,感觉我身体在抖。我知道他是一方面在鼓励我,同时也说别怕没事。

记者:你感受到他当时的那种做法是对你的一种鼓励,是吗?

刘传健:感觉身体在抖,因为很冷。他抚摸我跟我说,抚摸会好一点,感觉。

记者:当时副驾驶呢?

梁鹏:副驾驶当时因为受伤了,身上有伤,他前面也没啥东西了,他当时能做的确实也有限。

记者:那你怎么安置副驾驶呢?

梁鹏:我就告诉他,就是那个7700,我就派他监管,我就说这个7700,就让他一直负责7700的识别。

记者:7700通俗讲是?

梁鹏:就是7700。这是我们的一个应答机,因为我们当时没有办法通讯,他如果按了这个,下面是能看见我们有,我们碰见紧急情况了,但是这个我们是要隔一段时间,你就得按一下,就让他们识别,让他们知道,因为他是出去再回来的。当时已经有点吓到了,相当于我就是不停安抚他们,刘机长他冷,我就一直给他摸,摸他手,我就说没问题。一个是摩擦产生点热量,就是这样,给副驾驶也是一直安抚他,没问题,没问题,就是这样。

记者:当时副驾驶这样的一个姿态,是有驾驶席坐着还是?

梁鹏:坐着的。

记者:是坐在驾驶席。

梁鹏:对,当时我就把机长这边的话筒、耳机全拿过来。我就全程盲发,给塔台报告,我们现在要干什么,在哪,怎么样了,但是我们听不见任何声音。

记者:只能是单向传播。

梁鹏:对,就我这种的话叫盲发,就是我给塔台表达,我现在要干什么就行了,剩下他们自己会去调控。

塔台呼叫:8633成都,8633成都。

与此同时,成都区域空管并未忘记3U8633航班。值班空管多次呼叫3U8633航班,但3U8633航班没有任何回应。空管发动其他航班协助呼叫,也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塔台呼叫:麻烦在群里叫一下8633,看能不能叫到,四川的8633,成都叫你,四川的8633成都叫你,8633 12237叫你。

2018年5月14日早上7点10分,西南空管局雷达显示3U8633航班出现航空器遇险代码A7700,全体值班管制员立即进入紧急工作状态,他们指挥空中6架飞机紧急避让,同时协调军方配合特情处置。在成都双流机场,跑道外的8架飞机在空管的指挥下立即停止起飞,停机坪上的15架飞机停止推出。一切只为3U8633航班的紧急迫降提供最优的空域环境。

记者:用了多久才把整个飞机控制到一个好的状态?

刘传健:大概五分钟差不多这样子。

记者:这五分钟究竟在你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一个过程?

刘传健:非常复杂,非常复杂。

记者:为什么用复杂这个词?

刘传健:因为当时想得很多,确实想得很多。

记者:最多想的是什么?

刘传健:最多的时候,我一定把飞机保持好,不要把飞机掉下去,这是我作为机长最高的一个。一定不要让飞机掉下去,这个是我想得最多的。我尽量保证更多人的安全,当时是这么想的。

记者:已经有了不好的这样的一种设想了?

刘传健:对,实际上有这种设想了。记者:你当时预想到会出现一种比较可怕的情况会是什么?

刘传健:当时说实在的,在我没有安全控制飞机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飞机会掉下去。

记者:如果出现那种情况,怎么保证更多人的安全和可能?

刘传健:如果我无法操控飞机,能做多少做多少吧。如果真要发生什么不堪的后果,无法想象。

记者:这五分钟应该是你生命里面特别难熬的五分钟。

刘传健:对,非常煎熬。说实话在这个过程中其实直到后来还是有些很多纠结的问题,包括后来我们一些设备的使用上,其实我是非常非常谨慎的。

记者:谨慎指的是?

刘传健:当时我们有无数的故障在里面,实际上这些都是对我一个非常大的考验。

5月14日早上7:11左右,3U8633航班从32000英尺下降至24000英尺高度。

记者:在这五分钟之后,你说飞机的姿态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这个时候你要做的是什么?

刘传健:仍然是操纵飞机,我们的飞机现在不能松手的,一松手飞机姿态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记者:但那时候内心会不会安全一点?

刘传健:对,安全多了。当时飞机感觉可控了就安全很多了。

记者:你那时候和副驾还有交流吗?

刘传健:那时候我和第二机长就有交流了。这时候第二机长早就进来了,第二机长告诉我旅客是安全的,没有什么事后面是好的。

记者:听到这个反应呢?

刘传健:对,实际上没有跟我说这个话,而是给我比划。

记者:手势?

刘传健:对。

记者:这是什么,OK吗?

刘传健:后面OK,就是旅客是OK的。

记者:这个对你内心的反应是什么?

刘传健:当时我一下就会比较兴奋,当时跟我说这个话的时候,我觉得我今天一定要把他们飞回去,更坚定了这个理念。

记者:那时候这个有那么大的力量。

刘传健:非常大的力量。我的职业生涯说白了,我真的是,干这行我知道,每次飞行我的后面是旅客,这是我一个宗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保证旅客的安全和飞机的安全,作为机长是我的首要责任,其他我真的没考虑太多。每次飞行的时候,都是把这个放在最前面的。

记者:后面是一百多条生命。

刘传健:对,后面是无数的家庭,无数的相关人员,我们哪怕就是在319机型320机型,我们飞的三种机型里面,320机型可能大概190多个人,最多的时候,319机型最多是132人,相对少一点,多的时候是两百。所以每次我飞的时候,在我心中强调的也是这个,在任何时候我要保证,在我能力的范围内,我能保证我绝对是保证旅客的安全,这是我应该做的。这是机长职责吧,应该是。

此后,3U8633航班继续平稳下降,从9600米高空到6600米,再到3900米,事故发生34分钟后,3U8633航班降落在成都双流机场。

刘传健:我们发出来的7700这个应答机,他们是收得到的。收到这个信号是告诉我们飞机遇险了,遇险是什么情况,他们也会清楚。他们会把所有飞机,影响我们航路的飞机全部调开,把路让给我们。所以我在今天非常感谢我们的那些管制部门的一些,他们管制部门的一些人,努力让路,跟我们配合,因为我们无法接到,他们是默默地为我们配合。

梁鹏:起落架放完了,我们能见地面了,能见跑道之后,那个心里边其实当时真是不怕了,因为只要能让我们见到跑道,我们就能把飞机飞下去,当时就是这样的状态。所以当时一落地之后,真的是放松了一口气。我们两个,他侧过来,我们看着,我们俩就握了个手说了一句,我们现在还活着。

我们还活着,机长刘传健对这句话也是印象深刻。

刘传健:飞机落地一刻长长舒一口气,我和他同时在那儿,我们都还活着。

记者:这是你们说的第一句话吗?

刘传健:对,是我们听得到说的第一句话。

记者:那时候你看到同伴的眼神是什么样的还记得吗?

刘传健:我觉得当时我们都放松了,一下就放松了。

随着飞机一起下降的,是乘客们提了很久的心,一直被恐惧和压抑笼罩着的机舱内恢复了生气。

毕楠:我当时是通过驾驶舱告诉我飞机已经安全了,然后我是站在客舱当中对旅客进行广播,告诉旅客我们已经安全了。

记者:你还记得当时那时候播这段内容的状态吗?

毕楠:我告诉旅客我说,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我说我们已经安全了,我们不用担心。

记者:你那时候还能有这样的状态来说话吗?

毕楠:对,因为我不能慌,我内心再慌我不可能表现出来,因为我是专业的。

记者:乘客们当时听到这些话?

毕楠:鼓掌。

记者:这个鼓掌可能包含了很多寓意。

据四川航空发布的消息,除副驾驶皮肤擦伤,一名乘务员腰部受伤正接受治疗外,其余27名前往医院就诊的乘客身体未见明显异常。而据民航西南局公告表示,民航西南局、四川监管局已于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就事故原因开展调查处置。调查的对象也包括机长刘传健和所有机组成员。

记者:但是在整个事件结束之后,对你而言的话,需要接受的整体安排是什么?

刘传健:这几天我们刚落地,管理局的相关人员、调查人员一起跟我们调查当时的情况,让我们反映当时的一些情况,之后对我们进行调查,一直昨天、前天,整整调查一天。

记者:对于这次的事件来讲的话,可能很多人会探讨,将来对于航空上的这些突发事件还有安全,人们会有很多的这样一种疑问存在,作为机长你们会考虑这种问题吗?

刘传健:当然可能在将来会有结果的时候,我们也会考虑。因为现在没有结果,我们无从考虑,这个确实是。

记者:最后一个问题大家很关注。对于您经历了这样一次很特别的事故以后,作为机长您今后个人的安排会怎样?

刘传健:我还会继续飞行,在接受检查,身体检查,没有异常的情况心理平稳了以后,应该会继续飞行的。

记者:您说的心理平稳是因为目前还有一些可能情绪上的波动吗?

刘传健:对,应该它还会作为航医,作为航空专业,还会对我们进行心理辅导这一类的东西,还会对我们进行,达到一个健康的状态,让我们达到一个健康的状态。不一定是身体上的健康,心理上的健康都是需要的。

记者:也就是说未来我们还可以在机长这个位置上看到你。

刘传健:应该没有问题,我相信我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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