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萌项圈上有服役牌,写着犬的名字、出生年月、联系电话等信息。新京报记者 王佳慧 摄

“这种关系,是你照顾她,她依恋你。”

“人们不是不善良,是不了解”

拥有导盲犬的机会,是难得的。

梁佳介绍,全国现有160只左右专业导盲犬,整个北京,基地提供在册服役的,不过十几只。东城区4000多名盲人中,只有陈燕一人拥有导盲犬。

“现在我们这里排队匹配领犬的就有2000多人。”梁佳解释,导盲犬的培训几乎都是实地训练,单个口令动作可重复至80次以上。导盲犬每天至少要在实地培训一小时,以适应车流、红绿灯、鸣笛声,并学会躲避车辆、上下台阶、绕过障碍物。

国内导盲犬为拉布拉多、金毛两种,对动作技能、智力、性情、品种、互动性、音频等敏感程度要求极高。作为我国大陆地区目前唯一一家,能够在导盲犬繁育、培训、应用等多方面提供专业性指导的非营利性导盲犬培训机构,11年间,大连培训基地在导盲犬培育中,淘汰率高达60%-70%。成功自主繁育、培训一只合格的导盲犬,平均花费15万元。匹配成功后,导盲犬被无偿供给盲人使用,平均每只可服役8-10年。

国际导盲犬联盟规定,1%以上的盲人使用,可视为导盲犬的普及。悬殊的数量差背后,无论在公众意识上,还是现实施行中,仍是漫长的路途。

更多时候,领着导盲犬出行是否顺畅,看的是运气。

陈燕带着珍妮去长春出差,打车司机不拉导盲犬,用床单把车座裹上,还是不同意。最后付了双倍的价钱才得以成行。徐清在北京三元桥打出租,上了车司机嫌弃了一路呆萌掉毛、舌头吐口水。到了目的地,冲她讲:“你赶紧下车,站外面交钱。”

一来二去,经验就有了。打车软件叫车,二八开。接受导盲犬的私家车,10辆中有8辆,出租车正好相反。接受的车主,大多是听过导盲犬或是家里养过狗。

在呆萌被拒上地铁的前几天,音乐人周云蓬领着导盲犬在杭州入住多家酒店被拒,最后只好落脚在朋友介绍的短租平台民宿里。

“人们不是不善良,是不了解。”陈燕饶有经验地解释,“四星以下宾馆就别住了,曝光他们也不怕。五星宾馆只要我打电话问,都不允许。我让他们往上汇报,一旦汇报到领导那里,大都人性化处理。”

徐清也表示,冷静下来想,“这其实是个挺深刻的问题,地铁管理人员不清楚导盲犬的工作状态,关于盲人和导盲犬的知识还远未普及。”

“不出门,不是我们盲人想要的生活”

如果说视力残障人士在社会中拥有了更多的尊重与优待,那携导盲犬出行,使用者必须让渡一部分权益。

“说白了就是不受待见。”陈燕解释。

拥有珍妮之前,陈燕虽然走路不方便,但她想去哪儿都能去。“我是个钢琴调音师,也卖钢琴。地位不错,人家都觉得我耳朵好,排着队让我调音,都把我捧着,叫我陈老师。”领着珍妮出门后,常被呼来唤去。

她在网上发文,呼吁导盲犬畅行。收到的留言有:“没事儿在家待着,拉着条破狗在外面嘚瑟什么,高峰期占用什么公共空间。”慢慢地,家人朋友都盯着陈燕的微博,防止她看到一些抨击的留言。

“不出门,这不是我们大多数盲人想要的生活。更多的人,还是想要有自己的工作、价值感。有的工作,真的错峰出行不了。”渐渐地,平时不工作时,喜欢逛街的陈燕尽量不去商圈、人多热闹的地方了。她觉得这是自己该为珍妮做出的让步。

也有令她不平、揪着不放的事儿。某约车平台,在助残日时请陈燕拍宣传片,拉着珍妮上车出行。片子拍完,有次陈燕用该平台约车时,竟被拒载。投诉后,对方认为导盲犬也是宠物的一种。陈燕气不过,把给该平台拍的宣传片发了过去,她还在等待对方的道歉。

她曾领着珍妮,进了南京的一家电影院,一起看了电影《一条狗的使命》。一只小狗,转换几生,仍认得自己的主人。陈燕从头哭到尾,每一幕都提醒着她和珍妮的日常。

按惯例,服役期满后,导盲犬应回到1岁前生活过的爱心志愿者寄养家庭或基地养老。

“我不会让她走的,我要多调琴、卖琴,多挣钱给她准备辆台湾产的拉大狗的车。我要一手拿着盲杖,一手拉着她,我们一起出门。”陈燕说。

37岁的徐清也同样舍不得几年后把呆萌送走,她做好了准备,呆萌退役后,不会再领养第二只导盲犬。“我宁愿之后那些年都是空白,也不愿她被替代。”

冬日正午,呆萌偎依在徐清膝头,时不时用小脑袋拱着她的手心。阳光洒在呆萌身上,酒红色的毛发散出柔亮的光泽。

新京报记者 王佳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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