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绿孔雀也是保护整个生态系统

4年前,当时还是一名硕士生的顾伯健来到这片河谷考察时,这里是一片人迹罕至的热带季雨林。

在走访村民的过程中,他意外地听说当地有野生绿孔雀的踪迹。在他的印象中,这种“百鸟之王”遥不可及。但村民不仅把绿孔雀掉落的羽毛给他看,“还说得绘声绘色,和生态学的信息极为吻合”。

也是从那次考察起,原本研究植物的他开始关注绿孔雀的生存困境。2015年毕业时,他一度考虑去北京工作,但因为割舍不下绿孔雀,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云南。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国内动物园里饲养的孔雀,多是蓝孔雀,或是蓝孔雀和绿孔雀的杂交种,已经没有纯种绿孔雀。孔雀家族不大,一共只有2种。“绿孔雀不是蓝孔雀,绿孔雀才是我们本土的、中国的孔雀。”顾伯健认真地说。例如,明代画家吕纪笔下《杏花孔雀图》,画的就是绿孔雀。

蓝孔雀原产于印度和斯里兰卡,20世纪初被引入中国,反而“喧宾夺主”。

虽然未曾见过绿孔雀,但他清楚两种孔雀的区别,“它们自然分布区隔得很远,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动物,形态、生活习性都不一样。”

他认为,绿孔雀更加美丽,头顶一簇高高的冠羽,有着修长的双腿和美丽的绿色鳞片状羽毛。开屏时,尾羽在不同角度光线的照耀下,闪现着变幻多端的金属光泽。绿孔雀的雌鸟除了没有华丽的尾屏外,五彩羽衣与雄鸟相比毫不逊色,不像蓝孔雀的雌雄个体差异极大。

在素有“孔雀之乡”美称的云南,专门为绿孔雀建立的保护区并不多。令人尴尬的是,有的为绿孔雀而建立的自然保护区,已多年没有绿孔雀的踪迹。

在顾伯健眼中,呼吁保护绿孔雀不仅是因为它自身的美丽和脆弱,更因绿孔雀作为一种“旗舰物种”,有着独特的号召力和吸引力。保护绿孔雀不仅是保护单一种群,更是对一个生态系统的保护和重视。通过保护绿孔雀,可以保护它的栖息地,以及与它相伴而生的大量物种。

比如,在四川西部山区的13个大熊猫自然保护区,和大熊猫相伴而生的金钱豹、金猫、斑羚,以及各种各样的动物、植物,都得以平平安安地存活下来。

红河这片热带季雨林里,生活着绿孔雀的许多“小伙伴”,比如黑颈长尾雉、白腹锦鸡、白鹇、原鸡、中华鹧鸪。“就连国家一级保护植物苏铁,在这里都有好几种。”在这里做过长期考察的顾伯健对此了然于胸。

《云南双柏恐龙河州级自然保护区总体规划》显示,该保护区“生物多样性极为丰富,其次,保护区多样、完整和保存完好的植被系统,恐龙河自然保护区保留的季雨林是我国除西藏墨脱外纬度最北的,有着极为重要的科研价值。”

“从生物多样性的角度来讲,具体到每一个物种,不觉得损失一个有什么关系,但是很多物种一个接着一个损失掉了,生态系统的网络就不全了。”韩联宪解释。

一个“微不足道”的水电站和一个珍稀物种

顾伯健喜欢拿绿孔雀和大熊猫的保护作比较。大熊猫的栖息地海拔较高,如秦岭、川西山脉,人口密度低,土地不利于耕作,人为干扰相对较少。

但绿孔雀“不喜欢爬山”,喜欢栖息在海拔1500米以下的亚热带半湿润常绿阔叶林、针阔混交林和热带季雨林。它们喜欢开阔的平原、缓坡、河谷,这些地方往往也是人类活动频繁的地区。

在调查中,韩联宪和他的学生常常听到这样的故事:与人类住得近,绿孔雀喜欢刨食地里谷物,农民损失非常大。一些农民为了保护庄稼,会在绿孔雀的饮水区或觅食地喷洒农药,或投放农药浸泡的谷物,导致成群的绿孔雀死亡。

在所有威胁中,栖息地的破坏是最大的。适宜绿孔雀生存的河谷一点点被人类活动吞噬。热带季雨林被砍伐,原地用于开垦种植热带经济作物。而水电站的修建,又令绿孔雀的栖息地面临被淹没的困境。

在奚志农拍到绿孔雀的那个河谷下游,装机容量为27万千瓦的戛洒江水电站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荼。沿着深切河谷半山腰铺设的土路上,繁忙运送沙石的车辆扬起灰尘,发出刺耳的噪音。整个河谷正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改造。

在发给环保部的紧急建议函中,三家环保机构指出,这意味着中国尚存的面积最大的绿孔雀栖息地将遭到全面破坏,绿孔雀或在短期内区域性灭绝。

根据环保部公示的《云南省红河(元江)干流戛洒江一级电站环境影响报告书》,戛洒江一级电站蓄水后正常水位线是675米,而上游恐龙河保护区小江河与石羊江河谷底部的海拔是623米。

2014年公布的这份报告书称:“电站施工可能迫使该物种(绿孔雀)放弃紧靠江边的觅食地点,但江边地段人为干扰强烈,其活动几率小,因此,不会影响该物种在当地生存和繁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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