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所以你从小就生活在“要上大学”的氛围中?
张泽群:其实并不是,我爸妈只是模模糊糊给我指引了一个大方向,但基本上没怎么干涉过我,没给我下达过“一定要上某某大学”的指令,没让我承受过大的学习压力。中学开始,大院里礼堂每周放三次电影,一晚上放两部,我经常泡在里头。别人都在看书、学习时,我看了各种各样的老电影。高考恢复后,社会上已经开始有“不考大学没有出路”的观念,但爸妈从没逼我去学习,有时我爸还会主动去帮我拿电影票。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过得非常愉快,成了老电影的“骨灰粉”,为此我特别感谢我爸妈。
新京报:除了看电影,中小学时还有什么经历?
张泽群:我从小就喜欢文艺,是学校里的文艺积极分子。从我小学开始,学校里就有宣传队,很多孩子小学时还参加,上中学后就陆续退出了,但我还愿意参加。有天晚上我和我爸说在学校复习功课,其实是偷偷跑去排练节目了,我爸知道后也不骂我,只是说:“你要是喜欢排练就去,又不是干什么坏事儿,不用撒谎。”
初中时,有些孩子就立志要考大学,开始看更高年级的课本。我仍旧没觉得有什么压力,后来才慢慢感受到。
新京报:什么时候开始感受到这种压力?
张泽群:1981年高一要结束时。那时候高中只读两年,高二就要面临分班、高考了,我才发现自己的成绩真的落下了,已经跟不上其他同学。我开始准备复习,到了高二最后一个学期,我17岁,知道自己成绩不好,可能考不上大学了,才开始想:将来怎么办?
周围有一些没考上大学的年轻人,只能进入街道或单位组织的社会服务社,等待分配工作,说白了就是瞎晃悠。我觉得这是一件挺可怕的事儿,没有一份固定工作。等到我也可能面临这种状况时,才有点慌了。我就是不想在社会上瞎晃悠。
谈四次高考
“第三次高考失败后差点放弃”
新京报: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报考北京广播学院?
张泽群:我知道文化成绩不行,就开始想着“走捷径”,或者能上个大专也知足了。我尝试过“招飞”,结果第一次体检就不合格,原因是没见过色谱被判色弱。回家后我哭了一场,一扇门被堵上了。
后来,班主任拿着广播学院播音系的招生通知找到我,觉得适合我,一是艺术类考试对文化成绩要求不高,二是我平时就是个文艺积极分子,喜欢朗诵,作文也写得好,他觉得在那里能圆我的大学梦。
当时我没听过这个大学,也不知道播音系是干吗的。老师说,你听那些电台,就是念报纸播音的。我想,念报纸也能上大学啊?别的艺术特长我没有,念稿子的能力我倒是有,于是就报考了。没想到,一考就是四年。
新京报:一共参加了四次高考?
张泽群:1982年我17岁,头一回考北京广播学院,首先是在河南人民广播电台面试,那时候真不知道播音是什么,以为越大声越好,对着准备好的新闻稿喊了一遍。主考老师说,这孩子还小,还在变嗓儿呢。就没下文了。但是那个面试环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安静的屋子,桌上铺着绿色的金丝绒,上面一个台灯,台灯旁边一个话筒,很庄重、很神圣。我想,以后在这样的地方工作真不赖。
回去后准备普考,1982年7月31号,高考本科录取分数线出来,395分,我考了295分,整整差了100分。我和我爸说要复读,觉得自己不是笨,只是没用功。1983年第二次高考又失败了,因为之前一直学理科,文科知识准备不足;1984年,觉得复习得也不错,信心满满去参加专业面试,没想到,感冒了。面试老师一听我声音,就没通过,还说我不合适学播音。我当时就觉得五雷轰顶,我该怎么办?
1985年,我还是咬牙去考了,终于考上了。我那些考上大学的高中同学,有的都快大学毕业了。
新京报:考了四次,期间有没有想过放弃?
张泽群:第三次高考失败后,我几乎已经决定放弃考大学了。院里的老头老太太见着我,都会开玩笑说:“呀,‘大’学生回来了!”他们不喊“大学生”,故意把“大”字音拖得老长,嘲笑我年纪这么大了还当学生。也有人议论:老张家的孩子,怎么天天在家吃白食?我整天在家给爸妈做饭,也不敢出门,心理压力很大。
1985年的春天,我去找了一份工作,在平顶山市广播电台做播音员。虽然每天播的都是天气预报之类的小稿子,但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来,也算有些慰藉。当时就想着上个电大,这样也能实现理想。
工作了两个月后,我去了一趟洛阳,正好洛阳广播电台办了个培训,请来了北京广播学院播音系的高蕴瑛老师,这位老师知道我已经考过三次,就问我:“你要不再考一次?”我犹豫了挺久,因为我当时已经有工作了,但最终还是遵从内心,偷偷跑到北京报名。这一次考上了。